「三位一體」是基督教最重要的基本信仰之一。在基督教界裡,倘若有人信上帝、信耶穌,卻拒絕接受這個教義,他根本就不是基 督徒。在中世紀,這種人要被送上 火刑柱燒死;即使在宗教改革的年代,新教的領袖亦不乏以如此酷刑加諸異己,例如在華人教界頗具影響力的神學思想的加爾文主義(Calvinism)的創辦 人約翰.加爾文(John Calvin)就是以火刑處死了西班牙醫生米格爾.塞爾維特(Michael Servetus),只因為塞氏反對「三位一體」。



歷史上,儘管神學家為了維護「三位一體」,不惜以火刑對付異己,但這個神學理論真的是來自聖經嗎?近年來在基督教界裡,「唯獨聖經」一詞很流行,許多信徒也愛用它來表示自己的信仰純正。現在,讓我們來做一點小小的考證工作吧。



我們信獨一的神,全能的聖父,創造天地並一切有形無形萬物的主。 我們信獨一的主,耶穌基督,上帝的獨生子,在萬世以前為聖父所生。從神所出的神,從光所出的光,從真神所出的真神;是受生而非被造,與聖父同一本質。萬物都是藉著他受造。

 

We believe in one God, the Father, the Almighty, of all that is, seen and unseen. We believe in one Lord, Jesus Christ, the only Son of God, eternally begotten of the Father, God from God, Light from Light, true God from true God, begotten, not made, of one Being with the Father. Through him all things were made.



上開所引的文字是中、英文版的尼西亞信經(The Nicene Creed),是教會於公元325年提出,而於公元381年定案的決議,也是迄今新教與舊教共遵的信仰內容。尼西亞信經清楚地宣示了耶穌的屬性-與上帝同質,同時強調耶穌不是被造的。



這樣的措詞說明了在當年,的確有人相信耶穌是上帝所造的,而且人數還不少,以致於教會要在決議文裡特別聲明耶穌是受生而非被造。這些人就是亞流派(Arians),也就是在康士坦丁大帝的強勢運作下,被擯拒於尼西亞大公會議門外的基督教派。



由於基督教的教義是奠基於保羅神學,有關耶穌的屬性,保羅採何種見解就值得重視了。以下的文字是羅馬書1:1~4,分別引自中文和合本、新美國標準版(NASB)、詹姆士國王版(KJV)。請讀者細心對讀,同時參閱上開的尼西亞信經。紅色部分是關鍵處,請特別留意。



耶穌基督的僕人保羅、奉召為使徒、特派傳神的福音.這福音是 神從前藉眾先知、在聖經上所應許的、論到他兒子我主耶穌基督.按肉體說、是從大衛後裔生的按聖善的靈說、因從死裡復活、以大能顯明是神的兒子。(中文和合本)

 

Paul, a bond-servant of Christ Jesus, called as an apostle, set apart for the gospel of God, which He promised beforehand through His prophets in the holy Scriptures, concerning His Son, who was born of a descendant of David according to the flesh, who was declared the Son of God with power by the resurrection from the dead, according to the Spirit of holiness, Jesus Christ our Lord.(NASB)

 

Paul, a servant of Jesus Christ, called to be an apostle, separated unto the gospel of God, (which he had promised afore by his prophets in the holy scriptures,) concerning his Son Jesus Christ our Lord, which was made of the seed of David according to the flesh; and declared to be the Son of God with power, according to the spirit of holiness, by the resurrection from the dead.(KJV)



在中文和合本裡,耶穌是以大能顯明是神的兒子,然而在英譯裡,耶穌是被立為神的兒子。尼西亞信經宣稱耶穌是上帝所生的兒子、與上帝同一本質、是真神,而羅馬書卻說耶穌是被立(封)為上帝的兒子。這是兩個完全不同,而且互相矛盾的論述。



另一方面,保羅儘管深信耶穌從死裡復活、為世人贖罪,大力提倡因信稱義,但他所描述的耶穌基督,卻是一個父母同房所生下來的人類,因為他說耶穌按肉體說、是從大衛後裔生的;中文和合本的這段話頗為含蓄,詹姆士國王版直接就說耶穌 was made of the seed of David according to the flesh(按肉體說,是大衛的種)。由於猶太律法以父系血緣判定一個人所出身的家族,保羅本身又曾研習律法,羅馬書1:3的宣示等於否定了耶穌是童女從聖靈受胎所生。



綜 上所述,我們不難看出,保羅儘管在引經據典時,常有所增刪,但對於基督的認識倒是比時下許多基督教人士保守許多。基督是大衛的後裔(註:基督的生父是大衛 家族的人),而且基督是被立為神的兒子;這就是保羅的基督觀,而且也是以色列人的基督觀。事實上,在希伯來聖經裡,大衛、所羅門都被稱為「神的兒子」(詩 2:7、代上22:10)。在以色列人的文化裡,「神的兒子」就如同中國古人所稱的「天子」,是對掌權者,尤其是君王的敬稱,其中絕無一絲尼西亞信經所宣 稱的那種神聖內涵。



保羅所持的基督觀雖來自以色列傳統,但大衛、所羅門都是受膏的以色列君王,而耶穌既沒有受膏,也不曾掌握過政權。對以色列人而言,基督就是受膏者,就是國王;一個人行了再多的神跡奇事,甚至真的能從死裡復活,他若未受膏為王,他就不是基督,也不能像大衛、所羅門那般被稱為「神的兒子」。耶穌要被稱為基督,要被立為神的兒子,勢必要另尋立論的依據,於是耶穌從死裡復活就取代了受膏、登基掌政,成了被立為「神的兒子」的新標準(羅1:4),而且死後復活的能力對外邦人也較有吸引力。



保 羅改換了「神的兒子」一詞的定義,也開啟了耶穌被神化的門。在尼西亞信經裡,耶穌已經成了與上帝同一本質的真神,迥異於保羅筆下所闡述的那個被宣示、被安 立為「神的兒子」的耶穌。當然!保羅看不到這一切,因為尼西亞信經是保羅死後三百多年才定稿的教會決議。「三位一體」雖不是以色列人的上帝觀,也不是耶穌 門徒的信仰,卻能調和一神教與多神教的矛盾,使更多原本信奉多神的羅馬人、希臘人改信基督教。真假又何妨?無論怎樣,基督究竟被傳開了。保羅有知,亦當含笑於九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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